三途春千夜在電梯門關上後，也沒有松開齊木楠子的手。

他的表情算不上生氣，但也和平靜無關。

三途春千夜目光低垂，註視著詢問他的齊木楠子，漂亮的眼睛裏的某種情緒有點濃烈。

“看來你的生活被他們搞的一團糟。”

這句評價和齊木楠子所問的問題不搭，但齊木楠子也能大概知道他的想法。

她的生活目前的確有點災難。

所以啊——

能夠了解她狀態的二把手能不能保持“事不關己高高掛起”的狀態，就這樣看著呢。

超能力者已經不想再面對更多的上級了，也不想對很久之前的災難進行再次填補。

“做我的秘書吧。”

齊木楠子聽到了三途春千夜這樣說，她楞了。

這真是個Amazing的宣言啊。

他是想要幫助她解決眼下的麻煩，所以才說出這個提議的嗎？

雖然聽起來很有建設性和可行性，可仔細一分析，完全沒有任何被接受的必要。

因為那樣做，並不能減少麻煩，還有可能增加更多的麻煩。她早就已經決定要成為九井前輩的好下屬，在離開之前，保護好他，她是不可能背信棄義。

另外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的直屬上司就只有九井一。

在達成最佳秘書，拿到上司認可這條路上，齊木楠子做不到偏題，舍近求遠。

於是，她便用【我的能力欠缺，並不能回應您的期待】婉拒了三途春千夜。

她的能力的確欠缺。在春千夜的問題上，齊木楠子處理的不算好。在對方說再見的時候，配合著說再見的她沒有說出更多的話安撫他的情緒。

現在也是，齊木楠子與三途春千夜的關系並不算好。三途春千夜對下屬的忠誠度要求是很高的。自己也沒有成為對方秘史的準備，忠誠度並不高。怎麽看，自己都不是對方理想的秘書選擇對象。

三途春千夜聽到齊木楠子的話，笑了一聲，“這種話只是你用來搪塞的借口。”他握著齊木楠子的手並沒有松開，低下的頭與齊木楠子只有大概十公分的距離。

“說到底，你還是想要安於現狀，不想做出其他改變。”

齊木楠子看著三途春千夜湊近的臉，沒有回避對方的視線。

【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。】

三途春千夜的表情，齊木楠子在回到辦公室之後，都覺得難以解讀準確。

他的心聲倒是接收的清楚。

他在生氣。

被人拒絕，很多時候，的確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。所以，齊木楠子倒也不意外。

就是不知道她之後要不要再次填補之前的災難。

當然，在這個可能性到來之前，齊木楠子需要處理的是上司九井一的情緒。

灰谷蘭真的很會說話。

沒有人能夠在和灰谷蘭聊天後，還能安然無恙。不，也許有。齊木楠子忽然想到了梵天的首領，他的情緒很少，對周圍的一切並不感興趣，這樣的人在和灰谷蘭相處時……灰谷蘭也許會收緊說話的尺度。

齊木楠子將九井一需要的咖啡遞到了他的手邊，另外雖然對方並沒有要，但齊木楠子還是大膽地準備了一份甜點。

這算不上是正式的下午茶。

可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，總是會尋求氛圍和物質幫助。

九井一註意到齊木楠子這樣的舉動，放在電腦鍵盤的手停了下來。

他抿了抿唇，目光落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齊木楠子身上，說了句：

“謝謝。”

齊木楠子微微松了口氣。

九井前輩這裏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了。

“也許這份甜點，兩個人比較好。”

齊木楠子邁向隔間的腳在九井一的話後停了下來。

她轉過身，看向說完話，好像也覺得話有點不太對的九井一，有點無奈。

她本來想要關心一下對方突然變成小鳥胃的狀態，但目前來看，超能力者還是想把這份關心留給自己。

九井前輩這邊的麻煩程度，的確有在升級。

還是不用了。

她不餓。

齊木楠子用工作作為理由，表明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，謝謝他的好意。

九井一用以掩飾尷尬氛圍，喝咖啡的動作一頓，原本在其他人面前淩厲情緒居多的眼神出現一絲的楞怔。

餵餵餵，咖啡要撒了。

齊木楠子註意到那趨勢，動作很快地伸手穩住對方的手，避免咖啡灑在他的身上。

其實利用超能力處理這個小風波，給九井一造成的沖擊力要小一點。

不過——

齊木楠子看著九井一上司更加不自然爆紅的臉，淡定地將手松開，問了句：【您沒事吧？】

九井一：“……沒事。你去工作吧。”

他的話完全是和羞惱抗爭後，硬是擠出來的。

不過——

如果利用超能力，可達不到徹底解決眼下麻煩的結果。

齊木楠子並不承認自己有壞心眼，記錄下了令自己上司感到糾結的黑歷史。

都是隨機應變罷了。

九井一在齊木楠子走近隔間後，臉上的溫度算是慢慢地降了下來。

嘖，真的好遜。

自己說出了那話，的確有被齊木秘書拒絕的可能性。因為還沒有從說那句話的氛圍裏出來，再加上被拒絕而導致自己喝咖啡的手抖了一下……

這如果不算遜，九井一都找不到更為合適地來形容他反應的字了。

他放下杯子，拿起甜品盤子上的叉子，將甜品送入口中。

糖分的補給緩解了九井一的羞惱。

自己的秘書好像永遠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。

這個心理活動，被齊木楠子接受到時，超能力者不免有點心虛。

雖然她的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，但她很多時候都不會滿足。就像剛才的甜品邀請，齊木楠子就表示了拒絕。

九井前輩是她的上司沒錯，自己在拒絕別人，擺脫麻煩的時候，也會把“自己是九井一的秘書”理由甩出來，但她回應上司的並不多。

總覺得有點抱歉。

以後還是做個更稱職的秘書好了。

齊木楠子真的有想做九井一稱職秘書的想法，但好像有人註意到了她能力的不錯，直接登門拜訪，想要讓她為他工作。

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，整個人打扮的就很中規中矩。他的情緒很少，表情很少，說話也是開門見山，表明自己的身份。

他說他叫惠比壽。

齊木楠子下意識問他和惠比壽小福有什麽關系。

她得到的回答是正版與盜版，財神與窮神的對比真相。

惠比壽的確是財神沒錯。

只是這樣一個和她沒有交集的神明為什麽會找到她？齊木楠子有些不解。

要知道她目前的神明朋友就兩個。一個夜鬥，一個就是惠比壽小福。

惠比壽說：“有人告訴我你有超乎神明的能力。”

誰？誰在背後做我的黑粉！

齊木楠子咋舌。

她可一點都不想出名。人類的下屬，她還沒有做夠，怎麽可能去做神明的下屬。

【你需要的得力助手不應該是那些神器嗎？】

“只要是有能力的存在，無論是神器還是人類，我都想招攬。”說出這話的惠比壽語氣很平靜。

齊木楠子不知道該用什麽情緒回應他。

招攬？都是神明了，本來就不為世俗困擾，怎麽還需要做一些需要招攬人才的事情？

難不成面前的這位神明惠比壽有什麽偉業要做？如果有的話，齊木楠子還真是佩服。即使是神明，也有奮鬥的志向。

“你的能力很強，你並不會對神明產生格外的憧憬這一點，我也很欣賞。”

惠比壽說著，讓他的下屬將一個手提箱放到齊木楠子面前，箱子打開，裏面放滿了一沓又一沓的鈔票。

“這還只是定金。”

齊木楠子眨了眨眼。

財神拉攏人的套路果然和人類沒什麽不同。

“如果你還有些猶豫，可以先去體驗一下工作環境。”

“哈啊？那家夥真的是這樣說的。”

夜鬥坐在閣樓的榻榻米上，聽到齊木楠子的經歷，也很驚訝。

“惠比壽居然會打破常規，選擇招攬人類。我應該說一句不愧是財大氣粗的惠比壽嗎？”

“比起感慨，你不應該更關註到底是誰把這個消息告知給了惠比壽嗎？”雪音露出擔心的神色。

夜鬥聽到這話，火速想到了某個人。

“應該是父親大人。”

【你的父親大人真貼心。】齊木楠子也想到了那位，心情有些不爽，【居然會幫助我再就業。】

“啊哈哈哈，或許，或許他只是說漏了嘴，所以惠比壽才會註意到你吧。”夜鬥的話帶著淡淡的不確定，“不過這樣做，的確給你帶來了困擾。”

【還好，我拒絕了。】

“那就好。”

“惠比壽應該不是那種不依不饒的神明，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在之後會糾纏你。”

“而且他是更新換代很快的神明。”

後一句是惠比壽小福說的。

“神明如果換代了，之前的記憶也都不存在。所以，齊木小姐你完全不用擔心有別的禍患出現哦。”

齊木楠子在她的話中又補了一下有關於神明的設定。

“嚶嚶嚶，這就是有名的神明和無名的神明的區別。”夜鬥淚灑科普現場，說：“像我這樣的神明，一旦消失就真的消失了，根本沒有所謂的換代可能。”

這樣嗎？

那還真是有點危險。

“所以啊，齊木小姐與其做惠比壽的下屬，不如來做我的下屬好了。”夜鬥本能地靠近死亡，“你來保護我的安全，作為報酬，我把我的錢都給你。”

【你想找死嗎？】

誰會想做一無名神明的下屬啊？從終身vip客戶變成吃不飽穿不暖的下屬，這怎麽看都是人生跌到了低谷。

【我很膚淺的，只有更多的錢能夠安撫我的內心。】齊木在懟夜鬥上，利用金錢的威力狠狠打擊對方不切合實際的天真想法。

夜鬥爆哭：“所以，你還是喜歡惠比壽對吧！”

齊木楠子：[你這家夥是下意識把曾給我2億日元的九井前輩徹底無視了嗎？]

她並不想和神明相處。

超能力者只想做個普通的職員。

來自於神明惠比壽的災難並沒有結束。

也許是他認為齊木楠子一個人抵得上多個神器，人並不會刺痛神明，招致恙的麻煩，而且齊木楠子還有治愈能力，綜合各種因素，惠比壽都沒有輕易放棄的打算。

所以他想要用更多的錢來打動齊木楠子。

“請做我的下屬！”

【我拒絕。】

這樣的對話在這段時間，齊木楠子說了很多次。

被拒絕多次的惠比壽神色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，沒有羞惱，沒有生氣，就只是在堅持。

就很麻煩。

跟在惠比壽身邊的人有時會變。

這次，他的身邊跟著一叫真彌的男人。

齊木楠子本來對惠比壽身邊的人並不在意，畢竟他們是她處理麻煩時的背景板，惠比壽是重點。

但這次，她倒是註意到了這位。

原因很簡單。

他的眉眼長相和齊木楠子見過的人有點相似。

“今天看來是沒辦法邀請齊木小姐成為我的下屬了。”惠比壽總結。

明天、後天、以後都不可能。

他就死了這條心吧。

齊木楠子心累。神明應該高高在上，請讓她戴上這樣的認知眼鏡。

“作為今日的叨擾補償，請讓我做點什麽。”

【不用了。】

“就讓我的主人做點什麽吧。其實他能做的也沒有多少。”那個背景板真彌最終開口，幫助惠比壽處理困境，“他只是想讓齊木小姐去漢堡店吃個漢堡。”

啊，好親民的神明。

齊木楠子感慨。

最終她答應了惠比壽的邀請。

因為對方的確就只是想邀請她吃個漢堡。

雖然對方在很多時候很堅持，但在很多時候，天然依舊占據他的日常主要形象。

就只是去漢堡店吃個漢堡。

應該沒有什麽。

事實也證明了齊木楠子的猜想，惠比壽的確沒有更多的麻煩帶給她，是她的災難體質發揮了作用，使得她在路上，碰到了三途春千夜和明司武臣。

話說這些幹部坐車都喜歡看窗外的嗎？明明都是一閃而過的風景，她的存在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引人註意！

搖下的車窗，明司武臣和齊木楠子說著話，惠比壽和神器真彌站在不遠處。

明司武臣剛開始是沒有註意到齊木楠子身邊有人存在的，當她回應和別人吃飯時，他才註意到了有人確確實實在等著齊木楠子。

而且等著的人裏——

“真、真一郎？”

明司武臣不敢相信的眼睛中倒映著自己好友的身影。

齊木楠子：【……】

這個展開，過於有戲劇性了。

神器一開始並非是作為神器產生的，在此之前，他們都是人類。

人類死了之後，被選擇作為神器的概率也不是百分之百。可一旦作為神器，人生前的記憶全部消失，唯一記得神器經歷的就只有神器的主人。

本來是這樣的。

成為神器，再被生前的人認出什麽的，概率簡直小的可怕。畢竟，神明和神器作為彼岸的存在，存在感本來就不強。

但是那麽小的幾率成為現實時，齊木楠子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來應對此時此刻的麻煩了。

或許她就不該貪那個漢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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